小镇暴富传奇：电子垃圾里的黄金与毒药

　　上世纪90年代开始，从废旧电子回收拆解产业中淘得第一桶金后，贵屿的家家户户陆续翻修了自家的三层小楼房。他们仍保持着潮汕人的传统做派，并给自家楼房冠以“孝德楼”、“德承楼”、“勤丰楼”此类名字，以此祈得后辈财、福不断。

　　这世上有一些赚钱方式，是以透支子孙后代为代价的。今天我们要讲的，便是其中一种，广东贵屿县延续至今的废旧电子产品回收生意。

　　这个总面积52平方公里，约20万人口的小镇，过去常因内涝严重粮食颗粒无收。从上门收购鸭毛、猪骨到废旧金属，早起者总能淘得不少。自从电子产品日渐兴盛后，嗅觉灵敏的贵屿人相继扑在废旧电子产品回收上。要知道，类似于手机、电视、电脑、遥控板、电路板这些物件中，确实含有丰富的可回收物资，诸如贵金属、塑料、玻璃以及一些可能再利用的零部件。一吨随意回收的废旧电子产品，可离析出130公斤铜、0.5公斤黄金、58公斤汞、24.6公斤铬、340公斤砷，都是值钱的物件。而周边，诸如广州、深圳、香港等地的金店、珠宝行的黄金，也多出自本地的炼金大户们。起初，贵屿镇的废旧电子产品主要来自美国、欧洲、日韩，走海运抵达香港后，再通过南海、广州、深圳等地转运到贵屿，比例一度高达70%-80%。近些年随着政府监管力度加大，长三角、北上广深电器更新速度加快，进口电子垃圾的价格优势日渐衰退。一个货柜，便宜的几万元，顶多一二十万，拆解后一两倍的利润是正常的，倘若运气好，一批几十万的货物，拆解后能卖出1000多万。

　　暴利的回收行业，也催生了另一批前来淘金者。90年代中后期，大量来自安徽、湖南等地的农民蜂拥至贵屿，成为当地人的佣工。而当地人家，通常也都大人小孩全家上阵，在无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，短袖短衫劳作。这种作坊式的生产，投入成本在500万-1000万，正常经营半年便可回收成本。1吨随意搜集的电子板卡，可分离出130公斤铜、0.5公斤黄金、58公斤汞、24.6公斤铬、340公斤砷。

　　当地一位资深业内人士估算，目前贵屿县每月处理废旧电子产品1000多万台一年下来近一亿两千万部，合计10000-20000万吨，每年可以提炼2-4万吨黄金，只在10亿元人民币左右。

　　贵屿的洗金特色是极为粗暴的，生产成本只有正常工厂的1/10。相比于正规工厂提纯度的97%-98%，用混合硝酸、盐酸制成的“王水”，是当地作坊式粗加工的必备，此过程称之为“下高炉”，得到的溶液加以浓硝酸置换出铜、铁，过滤后便能萃取出金。

　　通常作坊主并没有充足的资金连续生产，只能一批卖完了再进一批货接着干。佣工们也无任何保障，一家干完再去下一家。2003年的《21世纪经济报道》中，佣工们常见的价格只女工17-20元一天，男工20-30元一天。这种粗放式的生产过程，即便会挥发大量的蒸汽状硫酸气体、洗金后产生的酸水还有拆解掉余下的垃圾，但这仍然是当地政府重要的税收来源之一。有相关报道显示，拆解业一度达到贵屿GDP90%以上，从业人员高达10万人。早在2006年7月-9月，汕头大学汕头大学医学院分析细胞学实验室的一项实验——检测贵屿电子垃圾污染区新生儿胎盘铬含量及胎盘金属硫蛋白，100例贵屿的新生儿体内重金属远远超标。汕头大学医学院另一项研究表明，电子垃圾超截取新生儿脐带血铬水平达到美声303.38微克，而潮阳城区新生儿这项指标是美声20.30微克。

　　最直接的结果便是，汕头大学医学院刘晓俊的硕士论文《电子垃圾拆解区儿童重金属暴露及气质评估》中显示的：贵屿3-4年龄段儿童智力水平明显低于邻镇陈店。2013年央视的报道称：“贵屿镇某幼儿园园长表示，从2006年开始到2009年就有五六百名铅中毒儿童，体检结果显示90%以上的孩子血铅超标。”在贵屿当地，街边巷尾常年堆放的大量塑料废弃物、乌黑的河水里漂浮物，不堪入目。即便如此，贵屿人也并不放在眼里，从业者只是笑笑，强调自己的工作并没有多大污染，只不过原始了一点。20多年过去了，小镇空气愈发恶臭，但凡稍微有钱的人家，也都移居到潮阳或汕头常住，偶尔回来处理自己的电子垃圾产业。他们绝不饮用当地的水源，即便这里曾是鱼米富庶之乡。不过贵屿地处连江上游，在靠近贵屿镇边界河段中上游、连江内溪冲沟出口河段、连江下游水区出口处河段，均遭受酸洗等因素导致水体和底泥重金属含量过高，成为重污染河段。

　　贵屿镇的饭店也大多生意惨淡，能开下去的饭店，大多为佣工光顾。在汕头一带一亩地年租金高达上千元，贵屿本地只消五六百元。在这片土地上，西瓜奇大无比，长得又圆又大。本地人是不吃的，那销往何处呢?这是个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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